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溯洄从之,道阻且长。
沉默寡言性格温和的大体型生物(咦)

【苹果树】葬礼

  那大概是第十二世纪中期,某一年冬天……就是后来他们称作风信子之年的那个时期,米戈的歌莉娅女大公刚刚失去她的丈夫;她的儿子,后来那位尊贵的“立于龙脊的人”,也只是个孩子。

  我有很多人类朋友……认识很多,也失去很多。其中不乏邀请我务必在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时刻——婚礼和葬礼——在这两个时刻出席的。就在那一年冬天,我的两位朋友,他们相差大约四十岁,对彼此一无所知——他们中的一个在那天结婚,一个在那天下葬。两场仪式相差不过一顿饭的功夫,所以——即使我是一名法师,还好我是一名法师——我在参加葬礼的时候迟到了那么一刻钟,只一刻钟,用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传送地点,和从另一个合适的传送地点赶到葬礼现场。

  很不凑巧,局部地区降雨,包括一条街的一半,一座桥的一端,也就是我走到葬礼现场去需要经过的所有地方。我猜营造一种风尘仆仆的样子有助于避免别人对我迟到的意见,所以就这么走过去。那可真是一场暴雨,我每一脚都能听见皮鞋里积水的咕叽声。那个时候我想……我想,幸好我没化妆,不然待会我只能像那些北地女人一样在脸上包一块布,只露一双眼睛在外头,像这样走进葬礼现场了。

  总之,我走到教堂里头。说实话,我不是很喜欢海里茨大教堂。它太……太规整了,我是说,……啊,也不必赘述,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样。我沿着长长的、两侧排布着巨大彩绘玻璃窗的门廊走进去,天顶上垂下吊灯,但还是很暗。接着我走过楼梯,摸着上了清漆、光滑圆润的木质扶手一直走上去,走到顶端,推开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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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没人发现这个半途闯入的男人。

  这个男人:他穿着一件黑色呢子大衣,是庄重场合常穿的那种款式;领边镶着一圈黑色的毛,这种大衣的档次仅看这圈皮草即可。任何一位稍有留意的人都能告诉别人——这个男人的大衣是兔绒的,最低档的货色;当然,比人造的还是要好上那么一点。简而言之,这个人应该属于有一点小钱的那种,不上不下——不上不下,也许有一天他会换一身狐狸毛的,谁知道呢。话说到这里,已经足够在场绝大多数人失去对他的兴趣,连那头漂亮而罕见的蓝灰色头发都懒于关注了,枉论那双在暗处根本看不分明的绿眼睛。

  司铎正按部就班念着一些老生常谈的东西,看客们间或呜呜地哭。男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敏捷从人群的间隙里穿过去,没有打扰到任何人。他在最前排也是最旁边的长椅上给自己找了个位置,现在,他终于可以取下帽子,以免这坨湿哒哒的布料把他的头发弄得更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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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那确实是风信子之年的某个冬天,我猜应该是五零年前后……哦,我确实记不太清了,您要知道,小孩子——尤其是十岁以下的小孩子,他们对时间的流逝另有感知。

  总之,非常寒冷的一个冬天。事实上,每个冬天都有很多人,冻死啦、哮喘啦、各种奇奇怪怪的疾病……冬天!生命就像叶子一样,只消死亡用它凛风做的镰刀轻轻碰一下——它们就落地了。那年的叶子格外多。

  我记得很清楚,那是善人马修的葬礼。他在我们那一片都很有名:忠贞的爱情和长久的捐赠,乐于助人……这三样,任何一件都足以在那个时候的那个地方让人印象深刻,以致于他们认为必须给拥有者冠以一个响亮相衬的名号。事实上,在现在,它们也值得。

  我嘛。您知道,教区总不能滋养懒惰,它不会让任何人吃白饭——三岁以上,这个标准。我那年显然已经超过不算人的年纪了,安排给我的工作是在葬礼上为死者祈福……唱个歌儿什么的,打扮的像个小绅士。当然,衣服是教区的,只借给我们用。

  那时我们——是的,我们,唱诗班不会只派一个人去——我们唱完了,随便找个位置坐下,充作让这场葬礼看起来更丰满的布景。

  我找的位置挺偏远……面对司铎,左边,烛火照不到的地方。我猜他们也没想过平时这片地儿能派上用场。当然,盛大节日的时候就不一样啦,他们会点燃也许是几千根蜡烛,驱散所有阴影……但是反正我坐在那儿时,连自己的手指头都看得模模糊糊。我以为自己可以在那里度过一小段时间,没人打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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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男孩几乎没发现这个人,他实在太轻盈、太敏捷了,像一道影子滑到男孩身边的椅子上——但他的帽子发出“噗叽”一声,像一只被捏扁的玩具鸭子。

  “……您好?”小孩子问。他起初以为自己在和影子说话,和黑暗本身说话;直到一束小小的荧光亮起来,照亮男人蓝灰色的头发和绿色的眼睛。

  “你好。”这个男人说,“抱歉,……我以为这里没有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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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当然……我当然不会以为那里没有人。任何一名视力正常的精灵都能在弱光里看得清清楚楚。我只是以为他不会多此一举——我参加过很多次类似的葬礼,绝大部分时间参与者都对陌生人视若无睹,特别是你穿着一件兔毛大衣,或者在那个时代类似的其他衣服的时候。

  但他对我说话。好吧,小孩子也可能不明白兔毛和貂皮的区别,或者他只是没看清。我想他吓到了——而好奇总是驱使人类探寻他们害怕的东西,特别是在这件东西没有立刻杀死他们的时候。这不是个好习惯。在上一个纪元,他们可能就是这样毫不节制的探寻魔法,然后一不小心——毁灭世界的。就像在田间奔跑追逐蜻蜓的孩子,不留神踩死了小鸭子。鉴于他们的寿命实在过于短,我不想对他们只顾着将来而忘记脚下的——远视,做什么评价,但这不好。这真的不好。

  所以当那个孩子试图对我说更多的时候,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。

  我只是就着魔法亮光,试图处理一下自己这身湿透的行头——特别是那顶喝饱了水之后叫起来像小鸭子的帽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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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嗯……我恳请您理解我的震惊。在那之前我从未见过法师——当然,从未见过……甚至不曾幻想自己这辈子能见到,直到我猝不及防看见黑暗中忽然凭空亮起荧光。

  所以,当我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,我忍不住立刻问他:“啊!魔法——这是魔法吗?”

  是的,我就是这么问……没有敬语,甚至没有称呼。即使现在看来也非常失礼。可我当时就是这么问了,全部心思都集中在魔法上。理所当然的,他没有理睬我,只是翻来覆去折腾着那顶帽子,偶尔扯一下自己的领口。

  接着我清醒过来,感受到自己的失礼,于是我重新问道:“抱歉!请——问您,这是魔法吗?”

  他还是没有回答,只是翻倒帽子的行动也停下来。我一度以为自己彻底激怒他了,您得知道,法师在当时的书籍里是个什么形象:喜怒无常,有的和神一样无所不知慈爱广博;但另有的……但随即我发现他湿透了——我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帽子上,在发现它是湿的之后又移到那位先生身上——都湿透了,全部。他的头发,一股一股黏在一起,水珠顺着发梢滴在地板上。他低着头坐在那里,没有看我。

  就在那一刻我想起来,我正在一场葬礼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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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……综上所述,如果他留意到我的样子,他应该会猜测“我很伤心”。如果他没有,他会推测“我很生气”。事实上,他对我说:“您一定和马修先生关系很好。”——我确实能听出来自一个人类幼崽的真诚劝慰与——同情。

  我猜躺在那里的马修也是这么觉得,可惜,并非如此。

  为了避免一些错误的会意,不妨在此陈述我对我诸多人类朋友的态度——不仅仅是人类,对我大多数——对大多数自以为是我朋友的都适用。当然,出于维护友情的考量,我通常不会告诉他们这些,这可说是莫大的遗憾了。

  首先必须告知我的身世与我所属族群的传统。简要来说,我是一名经由两个短命种族经手,最后辗转回归森林的非典型性精灵,今年六百岁有余,算是成年不久。而我的族群,那些真正的精灵,出于时间偏爱带来的差异,他们的感情非常——淡,这倒不是说他们个个都冷酷无情对世界冷眼以待,而是出于保护目的,他们所感受到的感情——他们所受到的教育和他们的身体构成,都使之难以像短寿种族那样热烈。毕竟,让任何一颗心在漫长的岁月里受一次又一次喜悦与悲痛的冲击,如果这颗心太过敏感,那么很难想象它不会太早破碎,这就与时间的宠爱相悖了。

  关于悲痛——当然,你们当然会想到生离死别。可能有一点偏差的是,这种悲痛的来源通常是人类而非本族。事实上,自陨星建立起时,除却最为古早的那一代先辈——他们并非蛇神造就——在他们之后,还没有哪位同族寿尽而亡,战死与病死或有一些,但和一生不过百年的人类相比,这部分悲痛实在太微不足道了。因此,我的同族们,他们对与人类的关系也总是很谨慎。

  我说了这些,是想说明什么呢?我是想说,在身体结构如常,而早期教育与我的同族大相径庭的情况下,我是“分裂”的。我确然可以全身心投入到一段感情中去,全身心的——让这段感情给我留下标记,刀口与蜜糖;但随着年岁的增长,我也确实发现我不堪重负。所以现在,我依旧有很多朋友——我很明白如何讨他们欢心,让他们觉得我和他们觉得可爱的事物一样可爱,但其中少有让我全身心投入的。有时我的身体与他们相谈甚欢,而灵魂在一旁翩然起舞,他们难以触及。

  不,请不要因此认定我虚与委蛇,骗他们真心错付。我的意思是,我对他们的爱毫无虚假,但我是抽离的。他们向我倾诉他们的生活与思考,赞叹我的坦诚与真挚,热情与纯良……每每落到此等境地我都分外尴尬:真挚?不,我知道那不是。

  我不过是他们生活中诸多朋友之一,他们对我亦如是。他们以为是真挚的东西……那些浅显的剖白,他们不过刚刚触及桃实中的硬核。

  而不察核的硬壳之下,还有什么黏滑苦涩的东西藏在暗里,想要见它,必先痛苦。

  我甚至有时会怀疑,不光是我的,他们对自己核内的东西也一无所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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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是的。他是一位可贵的朋友。”男人说,他的声音像热可可盛在玻璃杯子里,“马修·格莱维亚·刘易斯。失去他令人痛心。”

  “一定非常令人痛心。他太好了,所以他的夫人一直在哭泣——我从未见过哪位和她境地相似的夫人像她一样,哭得如此伤心。”

  “你见过很多和她境地相似的人?”

  男孩点点头:“是的,先生。我是教区孤儿院的孩子,唱诗班要参加每一场正规的葬礼。虽然我没有您那么大,也不是每一场都能去,但我参加的葬礼还是要比您多得多得多啦。”他偷偷吐了吐舌头,“除非您也是一位司铎。”

  “是么。”男人说,他伸出右手食指叩着长椅最旁边的扶手,“是么,那可不一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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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觉得很……有趣。

  一个人类的孩子告诉我,他参加过的葬礼比我多得多。且不论这件事的真实性,仅仅对于这句话,对于这句话中“我超过你”的骄傲,我怀疑他是否明白葬礼的意义。

  他是否明白……死亡?

  不,这么说太刁难他了。就连我,就连我们——星界之塔的六名首席;就连诸神的牧师,就连神本身——谁敢说自己明白死亡?

  根据利希·斯特雷的研究,人类的幼崽在四岁左右就会产生死亡的概念,而据我观察,这种概念通常被他们所受的教育简化或者模糊。我的一些小朋友们——他们把死亡和危险联系在一起;而另一些,他们隐约知道这是“不好的东西”。也有更为温情的说法,是休息与一次较长的离别,或者等待神的传召。但不管怎样,这些陈述中都带有被赋予的感情——带着疏远与敬畏的感情。

  ……如果我上面的叙述让你们觉得我是被这个孩子对死亡的态度吸引了——很抱歉,那是我陈述技巧的缺弱。我只是习惯性联想。我说的有趣,是指一种常见感情和一种不常与其搭配的事物——组合在一起的滑稽。对死一无所知的孩子我也认识不少,但像这样——在我一位朋友的葬礼上,被一个人类的孩子告知“我参加的葬礼比你多”——他说不定还想以此安慰我,这在我过去数百年漫长的生命里也是头一次。

  这有一点有趣,有一点少见。

  综上所述,我决定与他搭话。请不要责怪我在此场合下的漫不经心,作为一名法师兼一头长寿种,我对死亡的态度是……没有。死就是死,躺在那里的是我朋友蜕下的皮,而不是他本人。我族崇敬蛇神,但我们还不至于对蛇蜕毕恭毕敬。

  所以我和他搭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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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那可不一定。”男人说,他微微侧过身子,“我见过各式各样的葬礼——老人的,孩子的,年轻人的,中年人的。被谋杀的,病弱而死的。被埋入土的,被焚于火的。”他笑起来,“不过我不太喜欢这个话题。换一个怎么样?比如……你觉得死是什么?”

  小孩子踟蹰了一下。

  “死……死是,一种停顿。因为神国需要各种各样的人,年老的和年轻的,当一个人被认为他应该以现在的样子进入神国,他就会死去,等待和活着的人一起被传召,然后——”

  “仅此而已吗?”男人听起来有些失望,“这是——嗯,书上的话,原谅我不是很想听这些,如果你觉得我是个挑剔不好伺候的谈伴,那——”

  “我觉得死就是死。”小孩子说。

  “……什么?”

  男孩忽然侃侃而谈起来:“我不觉得死是……书上的东西,或者他们说的,另一种存在方式。我觉得死就是,没有了。我们还能看到尸体,但它空掉了,我们理解的,本来住在身体里的人,或者动物,他们消失了,不在那里——也许会在什么地方,但他们不可能还看着我们,也不可能再回来找我们。所以他们不会再影响我们,这就是没有,对我们没有意义。”

  “为什么他们不在那里、对我们没有影响呢?”

  男孩直视着他。

  “因为,”他说,“如果不是这样,为什么马修先生没有回来安慰他的妻子呢?而那些——在葬礼第二天就出现在舞会上,挽着别人的手,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太太们,她们的丈夫,为什么没有一个出于怨愤而阻止她们呢?”

  “是啊,为什么呢?”男人露出一种仿佛得到满足的笑容。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,转而身手往衣服里摸索,“——吃糖吗?海歌的蜂蜜水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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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当他告诉我他不想听那些陈词滥调——哦,抱歉,陈词滥调是我的感想。他的原话是“原谅我不是很想听这些”——我隐约能感受到,我眼前的这位先生,可能还是一位法师,绝不会是教区的先生们愿意看见的那种人。

  恰恰是我想看见的那种人。

  所以我斗胆说出那些话——怎么说呢?我并不是讨厌向我一而再再而三强调这些东西的人——他们只是相信这些东西,或者仅仅需要这么做。也许他们蠢或者坏,又也许蠢或者坏的是不相信这些的我;但无论如何,我讨厌的是那些话本身。如果……我是说如果,有那么一两次我表现了对说那些话的人的讨厌,请相信那只是我一时失去自控。

  回归正题。我的陈述取悦了他——让他满足了,反正是这么个意思,他毫不掩饰。然后他问我要不要吃糖,从衣服贴身的口袋里拿出来——呃,我相信那是婚礼上用的小零嘴。结合之前的情况,这实在太容易让人联想到他是刚刚从一场婚礼上赶过来,并因此在葬礼上迟到。

  “您该不会是刚从一场婚礼中抽身出来的吧。”我接过他递来的糖果:裹在透明的、会啪沙作响的包装里,琥珀色。我没有吃——如果这是对我取悦他的褒奖——我想试着拿这点可怜的筹码换些别的东西。

  哦,不,我当然不是按部就班计划好的。这一切都是幸运与灵感的眷顾。

  “是啊。”他耸了耸肩,剥开另一颗,“我相信你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大的错误。”

  “当然。”我说,“嗯……但我很好奇,我想对您的说的话,算不算一个大错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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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身边的男孩没有吃糖,他向我提出了一个请求。

  对一个十岁上下的孩子而言,这大概算值得称赞的——狡黠。不过并不特别罕见,一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家庭——他们的孩子会受到此类训练,教他们如何通过忍耐获取更大的利益。作为一个自称孤儿院出身的孩子,这要更难一点——但本质上还是同样的品质。生活往往不会因为你更艰难的做成和别人一样的事就对你另眼相待,所以,就算我在他面前表现得和生活一样不讲道理,他还能拿我怎么样呢?可怜的小东西。

  ……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,如果他找我要的东西不合我意。

  “事实上——我想成为一名面包师。嗯,我知道城里的烘焙坊会招收学徒,但学徒需要缴纳一笔钱,教区的先生们看起来没有这个余力——当然,他们没有。如果他们为我做了这件事,其他人就会要求同样的对待,那他们要缴的费用可就值得一名国王心痛啦。所以,您看,您能不能……我知道学徒每个月也有工钱拿,我会还您钱的!——甚至,在还清之后,我愿意从这项事业给我带来的每一份收益中分出您的一部分——”

  听听,梦想、体贴和报酬。多么动人的演讲。艺术之神说不定狠狠亲吻过这孩子一口。除了一点——我以我哥哥的名义发誓,国王是不会为他说的那笔钱心痛的。

  当然,大部分法师也不会,比如我。

  所以我用一种——据一位朋友说很吓人的,毫无感情的语调对他说:“吃糖吧。”

  他不说话了。

  “你想什么时候去烘焙坊?”

  诸位:我必须得说,人类幼崽是很可爱的,特别是那种带一点小聪明的幼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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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安缇斯。安缇斯·利亚顿。”

  “……卡尔奈修。如果您不介意……姓艾瑟莱恩,我自己取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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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离开之前我去找刘易斯夫人说了两句,一点官方的宽慰之语。真正要给她的是一个小小的——小小的祝福,能让她幸运少许的那种。

  当然,永久恒定。

  顺便,我哥哥得知以后强烈谴责了我。

  “我和德里夫会为每一笔不必要的开支心痛。下次再用我的名义发这种誓你就别想要零花钱了!”

  是的,他是这么说的。

  反正他不会真的扣我零花钱。

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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